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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水·茉莉(下)

山水·茉莉(下)

妈妈从来不同我说关于爸爸的事情,我唯一知道的就是爸爸在我出生前就死掉了。

她总说在这个世代活着太难,还不如就这样死了。

现实如她所愿,她越来越衰弱,我好不容易捉到的鱼她闻了一下居然说难吃不想吃,直到最后她有气无力到连一口水都咽不下去了。

自从那些带着刀枪的人来到这里后乞讨变得越来越困难了,能逃走的人已经都逃走了,只剩下我这种走不掉等死的人。

街上有好多找不到食物等着施舍的人,一个小孩子带着虚弱的母亲可以得到更多的可怜。为什么妈妈不吃东西还这么重,把她带到街上后我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。

有个少爷模样的人过来了,我要装的可怜些让他注意到我。

有钱人家的少爷不是天天都有大白馒头吃的吗?为什么你出来连这点东西都没有带?

我看着手里根本不可能吃的银圆片和红绳忍不住想骂他,但我怕跟在他身后的奴才打我,我也根本没有力气去骂他。

红绳上的结很好看,我就勉强收下了,银圆片我直接扔掉了。那个不是什么好东西,我还记得哪个老爷带着他家里人往外跑,有人看见了他抱着一袋银圆片把他围住了。最后抢走银圆片的那些人被后面带着枪的人打死了。

周围人看我拿着银圆片的眼神和那时候一模一样,他们就像野狗抢食一样去争夺我扔出去的银圆片。

好饿啊...已经连苦不拉几的树皮汤都喝不到了,我会和妈妈一样死掉吗?

我饿得睡不着正数到天上第一千三百零二颗星星,以前妈妈说一晚上数到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的时候就能实现一次愿望,我不知道妈妈说的是真是假,我也从没数完,但是数星星可以对付睡不着却很有用。

或许妈妈是觉得我晚上不睡觉太烦所以骗了我。

“茉莉,我要去找你爸爸了,要和妈妈一起走吗?”好几天没说话的妈妈突然半夜出声了。

我不懂妈妈说的是什么意思,只好摇头。

“茉莉,这个世代想要活着,太难了,茉莉,我可怜的茉莉...我可怜的..”

妈妈很少笑,现在她笑的很开心。

我不懂,为什么会笑着流那么多眼泪。为什么一直没说话的妈妈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我不懂的话,我知道妈妈和许多我每天看到的人一样死掉了。

躺在附近的爷爷说妈妈这是回光返照,他叫我不要难过。我很难过,但是因为今天又什么东西也没有吃,连哭的力气都没有。

许多死掉的人都叫的很大声,因为他们不想死,因为他们觉得很痛——那时的我是这样理解的。

其实今天我和周围的人一样,我讨厌那个小少爷,更讨厌那些带着刀枪的人(鬼)。

最近城里的人越来越少了,如果不是那位爷爷把我藏进水缸我应该也会被带着刀枪的人绑走,本来他可以自己藏在这里的。

被他们带走的人没有一个回来,城里能出去的地方都被他们看管着,只能进不能出,不少想偷跑出去的人都被抓走了。

这几天明明都是晴天远处却总是传来打雷的声音,而且那雷声好像还越来越近了。那些带着刀枪的人有许多都急忙忙的离开城里,我本以为自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逃出去...

我被抓住了,为什么不再躲一会儿,为什么这么心急,或许再等几天他们就会走光了。

我坐在笼子里周围一片黑暗,我听见他们放肆大笑我听见房屋燃烧的哔剥声我听见同胞们的惨叫...

他们在走之前放火烧掉了城,所有留在城里的人都被烧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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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的人被抽干全身的血液,有的人被冻成冰块敲碎,有的人身上长满霉斑,有的人被吹成了肉干。

我看见母亲为了保护孩子活活痛死,我看见哥哥为了让弟弟多活两天撒着根本没人信的谎,我看见地狱活在人间...

我好像明白了母亲那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,在这里活着就是折磨。

这些穿着白衣服戴面具的人每天都会用针扎人,给我们喂下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。或许是前面被他们害死的人太多,最近死掉的人居然变少了。

被扔掉的人一拨又一拨,或许以前街上人说我是贱命并没有错,和我一起来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。

我什么时候才会死呢?

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,但是我从他们的语气里听出了恐惧,懊恼和愤怒,他们正在逃亡。

希望他们被追上被碾碎的日子早早到来,我在上船前回头看了一眼后面,这或许是我最后一眼在看到地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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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天我会把你们都救出来。”

谁?谁在说话?

我循着声音的方向抬头,我闻到了一股好闻的味道,很好闻,我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一样的味道,但是我记不得了,如果我能看见味道主人的样子应该就能想起来了吧。如果我能开口问他是谁他应该会告诉我吧。

每天头都是昏沉沉的,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...

他说会带我出去,带我们出去。能在这么恐怖的地方来去自如,还说能救我们出去,他是神仙吗?如果是神仙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。

我想回家,如果我能埋在妈妈旁边就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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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没有被针扎,之前在船上每天都会被扎针,他们就像是急切想找到结果一样消耗着我们。听还活着的人说,有些人没被扎针而是被切成了肉摊上的样子丢进了海里。

母亲以前说船夫们为了海上太平会宰杀牛羊丢进海里求海神保佑,他们这些恶鬼也会需要神仙保佑吗?

“快出来,看守们都被我迷晕了!”

他居然真的来了,真的打开了门,难道他真的是海里的神仙。

我被他拽着上了一艘船,船上面很挤,上面人很多,大家都有气无力的怎么划得动这么大的船?

“大家到回到陆地记得躲起来,不要再被抓到了。”

船居然自己动了,我只坐过两次船,一次是刚刚那只大黑妖怪一样的船,一次是脚底下现在的船。

阳光照在身上有些发烫,明明是个大晴天,怎么又开始响雷了?

“小心!!!!!”

我被他猛得扑倒,那阵香味刺激着我迟钝的鼻子,让我稍微想起了一张模糊的脸。

他果然不是神仙,所以怎么可能带我逃出地狱。

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他的手,那块板子少了我后应该就不会再下沉了吧。

茉莉,我叫茉莉,沉入水里前我对他做着口型,那次他问我名字我应该告诉他的。

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是哪里来的力气,大概这就是回光返照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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